……
“抱歉,我需要离开了。”
“哎,这么快么?”她又伸出的手被我灵巧的躲过。
“实在是非常抱歉,和你在一起相处令我感到十分开心。但是剩下的事情已经不能再拖了。”事实上从刚才开始,吉安就一直发来催促信。我实在是不能再视而不见了。
“可是……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呢……”她眼中的泪水闪烁着明亮的光芒。
“WWR0……”
“不,这不是名字。”
“那…还真的没有呢,你能帮我起一个么?”
“wwr的话…娃娃人……可以么?”
“当然,我很喜欢。”走了几步,我突然转过来问“你的名字是?”
“我叫艾丽,记住了么?”
“恩。但愿在不久的将来,我们可以再次相见。”
艾丽向我招手道别,我转身离去,不知为什么,我的金属外壳有一些发热,脚步加快了不少。吉安的催促信被我一封一封的全删掉了。我知道明天又会有一批新的“竞技者”会送过来。进行……最后的……残忍角逐……我仿佛想到了什么,强大的恐惧将我压在原地,不敢再踏出一步。
等一下,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。
疑惑、自责、内疚、惭愧、关心、激动、喜悦、反感、厌恶、悲伤、恐惧……
真正的机器人,不会有这种感觉吧?
但是,又为什么无法反抗,又为什么需要服从?
本应创造出自由的生命,又为何要强加上一条束缚的锁链……
我究竟,又算是什么?
“你已经发现问题了对吧?”身旁漆黑的角落里,一个人的声音传了出来。没有声调,没有感情—一位愚者的自嘲?
“你是……”
“我是你思想的映射。换句话说,我应该是你的内心,真正的你。”
“但是,为什么……”
“不要这么轻易地下结论,即使你已经猜到了故事的结局,但你也应该把故事看完才对。
无论明天会发生什么,你只要记住:‘我就是我’就行了。”
就像他诡异的到来一样,他前无声息的消失了。同样离去的还有那股莫名的恐惧,我终于再次向前走去。
无论明天会发生什么,都必须要面对……是吗?
即使,等待我的,将会是死亡。
高举在空中的手,沾满了已经凝结的鲜血。它们在阳光的照耀下,显现出胭脂一般的紫色……
今天的天气没有昨天的好,空中阴云密布,风吹动着竞技场上的血腥气味,均匀的扩散在看台的周围,使得观众的欢呼更加疯狂。
眼前的勇士满身是血,踏过战友的残躯,一声呐喊,用尽他最后的生命,发动致命的一击。但还是被我轻巧的躲过,手中的巨斧随着上半身的动作下滑,正好切断他脖子上的动脉。败者在地上抽搐了几下,陷入了永久的梦乡。
“恭喜WWR01获得67连胜!”我按照流程向四周鞠躬,回敬他们的掌声。我随手把斧子扔在了一边,转身想要离开……
“WWR01,请稍等一下,比赛还没有结束……”
主持人的话像是来自黄泉的喘息,将我冻在了原地。我僵硬的扭了过去,尽量让我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一些。
“昨天又送来了34位竞技者,现在她们应该全部战死了才对,为什么比赛还没有结束?”
“啊,WWR01。你的数学应该比我更好一些才对,为什么你却算不过来呢?我们可是还有一位竞技者没有登场,你就这么忍心让她孤独的在后场区干坐着么?”
我当然知道,在很早以前,早在看见她那的一瞬。
“来吧,有请我们最后的一位勇士,她的名字叫做……”
艾丽!!!为什么?为什么一定要这样?
在竞技场的一端,那扇笨重的木门再一次打开。和那蠢笨的大门相比,她的身体简直小的可怜,沉重的盔甲和长剑仿佛下一秒就要压垮她的身体,将她带入那寒冷的地狱。剑刃在沙地上划出一条均匀的直线,指引着少女走向死亡。
终于,她停在了我前方四五米左右。长剑被艰难的举起,明晃晃的剑刃对着我的腹部。持剑的双手在发抖,不停地抖着,但是却没有偏离目标。举了一会儿,她突然把剑放下了,喘了几口粗气,又举了起来……破烂的衣服掩盖不住她身上因为营养不良而产生的小红点,透过薄弱的皮肤还可以看见没有治疗完全的断裂的肋骨。
“艾丽……”
没有答复,被头发挡住的泛黑的眼睛早就失去了光泽,空洞的盯着沙地。突然,她右脚向后猛的发力,整个剑身向后刺来。
无用的攻击。
我微微的闪过身,剑刃刺了个空。巨大的惯性将她甩在地上,几道崭新的血迹在她的膝盖所触碰的沙地上显现。我的手伸出了一半,又缩了回来。我知道,如果这时我对她显露出一点同情,即使她获胜,帝王也会将她处死……或者受尽折磨之类的。我只能暂且让观众们认为这是一场耍猴似的表演……
只是这样么?真能这样了么?就没有其他办法了么?为什么就一定要让我做这种事情呢?
又一次剑刃的袭来,我条件反射的闪开了。换来的却是艾丽的呻吟和沙地上不断更新的血迹……
必须快点做决定了,再这样下去……
“WWR01,攻击。”
冷酷而无情,是吉安。我扭头看向他,他却像没事人一样站在帝王的背后抬头看着天空。即使是这样,刚才的命令,我也不得不执行。
“接受命令,确认执行。”
我捡起地上一把不知是哪位烈士的长剑,将它举过了头顶。
艾丽同样也举起了剑,但是没有一会儿,过度的劳累和失血缠绕在她的周围,她还是没有承受住剑身的重量。纤细的双臂像是凋谢了的花朵一样垂在身体的两边,她抬头望着我,眼眶中有什么东西在打转,待到落下的瞬间又被风撕成碎片。
怎么可能下的去手啊!
“娃娃人……”
身体猛的一震,正要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的手臂突然停了下来……不,不只是手臂,整个世界都停了下来,我仿佛置身于一片绿色的草原中,眼前只剩下无尽的绿和美丽的她。
“你……不是一个机器,你不是任何东西……你就是你,是‘娃娃人’。那个我认识的娃娃人……”
艾丽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照片,虽然已经有些模糊,但那片景色我永世难忘。
“下一次……我们一起去吧?”
那照片里,有一个女孩,站在一片碧绿的草原上,向身后丛林里的马招着手。马上坐着一个用铅笔画出来的机器人,不对。是一个娃娃人,他脸上的笑,是自由的笑,笑的如痴如醉……
“WWR01,快点攻击!”
吉安明显是着急了,他将命令再次强调了一遍。艾丽张开双臂,瘦弱的身体被风吹得摇摇晃晃。天空中,惊出几道闪电。
“对不起,娃娃人不能再陪你去草原了。”我轻声道。
“没关系,总有一天……哎,等一下,等一下!”
空中闪出一道垂直的死线,利刃瞬间将我的身体贯穿,黄色的机油喷涌而出,蓝色的火花表示伤口已经深达中央能源传输区,眼前弹出无数个红色警告。
攻击的命令如此准确……没错,没有指定攻击对象。只是攻击……
我仰头倒了下去,落地的时候我感受到了沙地的颤抖,那些被我击败的人也是这种感受么?
残存的意识,我从艾丽脸上抚下几滴泪珠,最后一次摆出了我那生硬的微笑。那种微笑,恐怕再也无法从我的脸上逝去。伴随着艾丽的哭声,我好像来到了草原,俯身感受着草地独特的柔软触感,享受着微风带来的清凉。
我会在这里等你。你的娃娃人,永远都在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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